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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提问：年轻人在向往城市发展的同时，也对大城市内卷感到迷茫，而农村、乡镇相对没有那么内卷，那么回乡村需要注意什么？年轻人怎么在农村开辟一个发展空间？

温铁军：谢谢，很感谢年轻人有回到乡村发展的意愿，但是我特别提醒，切不可凭着热情、理念就去做事，一定要先把足够的教训搜集到，不要看别人是怎么成功的，而先要去看别人是怎么失败的，了解到足够的教训后再去考虑你应该朝哪个方向努力。我现在无法告诉大家哪个事情是可以做，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有哪些基本规律可以遵循。

首要的是找到交易成本相对较低的地方。为什么我反复强调要先进行“三变”改革、重构新型集体经济、建立微观交易主体？是因为假如没有合适的交易对手，下乡的人到农村只是个体对个体之间的交易，它往往最容易出麻烦，并且出现问题的时候谁也处理不了。现在的农业领域并不是轻易地就能进去，完成“三变”改革后为什么要建设三级市场？为什么要强调“投改股”？为什么要讲重资产、轻资产？所有这些理论问题针对的都是现实问题，然而大多数人并不愿意深入考虑，只轻轻一说“资本下乡剥夺农民”后便放弃了思考，但我强调的是如何使多种要素得到有效配置。

举个例子，我的一位朋友向我咨询他手中有3万亩地可以做什么。我让他先研究一下合同，他说这份合同是与镇政府签订的，但镇政府无资格签订土地合同；他又说是村委会牵头摁的手印，但这个村恐怕得有一半人不在村，如果有一个人实质上没按手印，那么这份合同便是无效合同。不要简单地认为只要有钱就能够下乡得到一份资源性资产。所以，要找到合适的谈判主体，形成稳定的契约关系，否则再有能耐恐怕也没有用。

如今不是有钱就横的，我见过不少下乡资本被农民“治理”的案例。比如，陕北的某山沟被开发商承包后进行了改造、有了产出，产品正往外运的时候，老百姓把路挖断了，老百姓说：“我们需要浇水，总不能不让开沟过水吧。”这个开发商的产品运不出去，每一天会产生多少损失？对于这些问题，老百姓有的是办法。不要以为到村里跟哪个干部喝顿酒，就可以廉价地占有乡村的资源，如今外部资本下乡并不是块头大力量就大，当它面对着成千上万的具有极强获取机会收益的愿望并且有能力执行的群体时，发生的交易是信息不完整的，或者说是交易信息不对称的，就容易无法完成交易，即便勉强完成，也往往容易成为无效交易或不可执行的契约。

这些问题在我们的教科书里边几无论述，但是在现实中却大量发生着。所以，搞清楚进入成本（Entrance Cost）的问题十分重要，我们得先把教训搜集够了，才知道要去回避哪些矛盾。